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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网·武汉特辑(一一二)| 武汉,请见字如晤

作者:魏闽橙

  

  

  在我的前半生,我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和武汉扯上关系。

  很多人都无法预知自己的后半生,我也一样。很多姻缘是在无法预知的蒙蒙之中早被造物主安排好了,只是当事人并不知道,我们就属于这一种。

  当美丽的霞姐把她的好朋友------华中科技大学一个体育教授带到了我和我女儿身边时,我不得不承认宿命的神奇。

  所以,我是注定要成为一个武汉人的。

   没有繁琐的思考,这个从未相识、素昧平生的暖男,在见过我一次面之后,就稳稳地牵起我的手,一见钟情而且一锤定音。他承诺将陪伴我度过往后所有岁月,给女儿一份无私的父爱,我们就这样又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我也是必须要好好回报我的先生的。在决定开始重生时,我就对自己有一个约束:一旦我确定了要跟未来的那个人在一起,我就竭尽所能对他好,对他的家人好。

  所以,当这位党性极高的华中大教授,对只见过一面的我说“嫁给我吧”,那一瞬间,我居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而且笃定了那个对自己的承诺。两个人都不算聪慧,但好在也都不矫情。

   于是,我成为了一个武汉人。

  我几乎很少去武汉,每周都是教授周四下午下班后,坐高铁回长沙;周一晚餐后,再坐高铁去武汉。我们在长沙的家就位于地铁口,高铁就相当于我们的公交车,每隔五分钟一趟,耗时在一个半小时之内,像脐带一样把长沙和武汉紧密连在一起。

  其实,平日我也并不觉得自己跟武汉有如此密切的关系。随着疫情的严峻,我慢慢愈发思念那座城市,每天从各种渠道打听到她的患病程度,甚至八卦地探听到她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但是我从不对外谈论她,就像把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一般,似乎有意无意间要把她的动态藏着、掖着。

  最初,刚刚封城时,我并不淡定,不能容许别人说湖北人的“坏话”。尤其是最初大家恐慌鄂A车牌的那段时间,我甚至在有些朋友发出的 “在哪又发现了鄂A牌照的车”一类内容的朋友圈里公然回复:“不是所有武汉人都携带病毒,武汉人不等同于病毒。”我的朋友、闺蜜们都知道我的武汉身份,于是经常会有各种朋友问我:“你不会是在武汉吧?”

  嘴上我很轻松地告诉他们我不在疫区,但是骨子里我又很放不下患着病的城市,想念着我们在武汉的家。

  坐落在同济医科大学家属楼和汉阳区万科翡翠滨江的两套房子,是我们在武汉的家,虽简朴,但很温馨。

  我们漫步在百年名校同济医科大学,踏春之繁花似锦,赏夏之绿树成荫,叹秋之银杏枫树,看冬之银装素裹;在校园影院看价格很美的电影包厢;不想做饭时,去食堂花二十几块就能填饱两个人的肚子。

  翡翠滨江清新雅致,物业尽职尽责,近邻胜过远亲。管家山茶每天定时打卡,发送穿防护衣的物业消毒的图片和记录。隔三差五听说几栋几零几有疑似、有确诊,我们黯然神伤。小区电子公示栏里不断出现的新增确诊人数,让人愈发担忧。对于这些邻居,我其实不认识几个,甚至连翡翠滨江在哪个精准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本就不精明,再加上在武汉时,每次出门,都是跟着教授开车出去又开车回家,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出去过。他总是一边开车,一边给我推荐这里、讲解那里,可是就算介绍过十次八次的地方,我还是没能记住。我的感官局限于:进了琴台大道,过了知音桥,就将进入我们位于汉江畔的小区了。

  在认识教授之前,我除了约十三四岁时,初中老师带我们去庐山夏令营时,顺便去过一趟黄鹤楼之外,居然没有正儿八经去过武汉。

  成为武汉人后,我偶尔也去武汉。只要一去武汉,我们就去各个地方玩,东湖、汉口租界、江滩、各种饭店……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大武汉的确有点大,即使那样天天在外面晃悠,我去过的地方也只不过是武汉的几分之几。后来,教授问我,今天想去哪里?我干脆说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睡懒觉好了。

  华中大也有点大。有时候教授第二天上午要在主校区上课或者组织运动会,为了避免迟到,我们就一起住在主校区的华中大教师招待所。我们开着车在绿树成荫的主校区里面转悠,想下车就下车溜达小一段路,然后再开车转悠,心无旁骛,怡然自乐。看着正值青春的男孩女孩意气风发地来来往往,我们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已到中年。教授毫无保留地描述着校园的每一个设施和认识我之前工作中的趣事,兴致勃勃,不厌其烦。但凡可以带家眷的场合,教授必会带我出席,俨然我也成为华中大的一份子。因此,我对华中大主校区和同济校区的校园环境较熟悉,和体育学院的教授老师们也混得半熟。

  我的父母和家人、闺蜜或以旅游或因学术交流都来过武汉“踩点”,把教授的所有生活迹象都进行确认和考察,直到他们得出结论:把我交给这个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武汉人,很放心!

  自从成为武汉人之后,我又多了一个学霸小女儿。我们的小女儿是一个毅然放弃985名校外语保送生资格而执意要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所以和她妈妈一起留在武汉备考。同时,她跟九百万武汉人一样,见证着“新冠肺炎”武汉的战“疫”。

  1月23日早上起床,才知道武汉封城了,那一刻我们都蒙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打响了。

  确定消息属实后,我就冲着教授埋怨起来:“啊,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孩子给接出来。”

  “已经不能接出来了。私自出城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两个女儿,一个留在了武汉,成为我们每天的牵肠挂肚。我经常数落教授为什么当初不强势一点,假如不答应她放弃保送,假如不签那个家长许可放弃保送的字……但这都是无济于事了,现实中十七岁的小女儿被留在了同济医科大学的家属宿舍里。当然,她很乖也很懂事,已经一个月没有出门了,除了在家上网课,就是听歌、锻炼和学习,生活有保障。

  我们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问候她,要她日报平安,反复嘱咐她千万不要出去;要她提醒妈妈一次性多买一些菜品,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我甚至委托在武汉的闺蜜,暗中关注她们母女。后来,每天清晨醒来,我就急忙拿起教授的手机发信息问候她们。我过滤和通报每天同济群和华中大群的信息,指导孩子如何预防病毒;及时给她传递生活用品团购信息;间或也跟她调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类,鼓励她面对疫情,我们共度难关;末了也必会加上一句“爸爸爱你”。小女儿总会在中午和晚上逐条详细回复,偶尔会与她爸爸抬杠子撒娇,我也常拍摄一些她爸爸开视频会议的视频、照片之类发给她解闷。有时候,她说打开门看见一大袋子东西,但是不见志愿者其人,感觉很有趣;有时候,她说团购上没有巧克力和士力架,有点不高兴;有时候,我们用激将法,说很多孩子在放慢学习节奏,聪明的你如果这时候加把劲,就更能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啦……

  我有一群因为教授而相识的武汉闺蜜和朋友们。他们或是在武汉安居乐业的邵阳老乡;或是华中大教授和教授夫人们。我们曾一起都开着鄂A牌照的车去恩施自驾游,一呆十几天;也曾都开着鄂A牌照的车去云南自驾游,一呆又是近一个月。我们预先订好既舒适又干净的酒店,围着桌子一起吃饭,实惠又丰盛,尽管是AA制,但并未让大家生分。我们用多个对讲机随时紧密联系,从不让一台车掉队。团队里只有我是湖南人,但是他们几乎不说武汉话,怕我听不懂。

  小女儿的干爹干妈是我们最亲密的伙伴,教授不回长沙的日子大多数时间是他们家的食客,他们喝茶聊天,无话不谈。他们来长沙与我的家人见过面,我们一大家子去武汉时,她干爹干妈更是盛情款待。

   情投意合的几位女教授是我在华中大的“眼线”,教授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幽默地给我“实时报告”,她们出国旅游给我带回养颜红茶,邀请我去参加各种聚会。

  还有教授的一群本科和硕士时的同学,分布在武汉各行各业,情同手足……

  只要他们知道我去了武汉,必要聚一聚。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吃遍武汉三镇。2020年元旦节那天我们结伴一起去喝一位教授儿子的结婚喜酒,席间偶然听到有人说发现新型肺炎,但不会人传人,当时大家都没当回事。

  我元月2日坐高铁回长沙上班,大女儿玩到6日坐高铁回来,教授是10日放假了后开车回来。因为时间差,我们三个与封城擦身而过。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自从封城以后,教授会把华中大的干部群、教师群、武汉同学群的滚动通告和各种视频会议精神转告给我。我天天都会问教授:“你的朋友们还好吧?”他说,都一一问了,都很好。我也持续关注每一个武汉亲朋的朋友圈和有他们的微信群。她们发在大年初二的那场全城齐唱国歌的场景,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有时收到她们发来的颇有“卖相”的菜品照片,也觉欣慰;闲时翻阅新闻,看来看去最喜欢的一句话居然还是“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留在华中大的很多教授都做了志愿者,很多同济医科大学的医护人员战斗在抗“疫”最前线。还有在湖北卫健委和后湖街道工作的老乡,从1月20日开始,至今没有休息过一天……他们奋战,但不计生死。我们也想去筹一些口罩之类的医用品,可宅在家中的我们连自己都没弄到几个口罩,倍感无力,也觉愧疚。近期,只要听说武汉天晴、升温或抗击疫情的利好进展,我们都会感到如奥运会拿到一块金牌般的激动,我们祈祷疫情赶快结束。

  我认识的这些武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爱茶,不嗜酒,好运动,男人都对老婆好,女人都对家人好。

  所幸,我认识的这些武汉人,在这一场战“疫”中,都平安健康。我安好,你无恙,这是2020年最深情的互动。

  烽火不会连三月,家书依旧抵万金

  俏俏,红梅,谷谷,阿敏,裕华,向华,阿杨,晓玲,小兰,爱军,谭姐,阿岩,阿菁,余董,廖教授,中锋,刘亚兄,曾弟,鲍主任,张主任,徐教授,胡总,张教授,谢总,还有小圆圆,小依依……春已到,樱花如期绽放,何日我们才能团聚,把茶共饮?

  请见字如晤!

  顺带,我也想对所有人说:我们没有身处过庚子年初的武汉,可能很难理解这种汉派乐观和荆楚勇敢。今时的善待,他日,湖北定有好酒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