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诗歌学会诗人大展（35）
重新写下一个秋天（组诗）
沩山顶上
目光所及山峰，蛰伏脚下
那一刻，有内心狂喜
但我没喊出来，担心无尽原野
突然被秋风染成黄色，担心半坡菩萨
将我打入莲花湖
人生仿佛爬山，攀沿石级
只是重复前人的路
你能做的，有人做过了，他们是谁
天空总是那么蓝，遥远而真实
如同从未涉足的高处，那里也有神仙
或把自己想成神仙
其实梦想更像飘云，所谓成功
是巨大宣纸上妙不可言的画
选择一棵树，一片草地，你会发现
鸟儿再高的飞翔，不过是
画中可有可无一笔
白露
风能带走的，时光也一样
譬如落叶，灰尘，青春和爱情
秋天总是令人伤感与悲怀
让你空旷和辽阔
成长伤疤，有莫名的疼
仿佛一朵白云，真实于天空
却又说不出，哪一个事物针尖般扎在
记忆深处，开出黄色小花
山有山的追求
就像守护稻子成熟，等牛群回头
为鸟找到归宿，但不能强迫
一堵悬崖削去所有虚空
山涧雾气，或许能填补某些细小遗憾
旧时凿壁声，仍在百米之外
一棵树的苦，是森林的苦
大地急着撇开多余的累，不过是
想象更好的春天。人生是一座房子
渐久渐老
夕阳下
人老了，仿佛西山落日
沿途的万千风景，不过是
彩霞最后惆怅，不过是
风吹来时，一声沉重叹息
已经不能再像春天
在生命最好季节，开花，结果
性格雷霆，如纷飞叶子
覆盖岁月枯草，难言悲喜
靠河石椅上，年轻往事
流水般漫在沙滩。谁不想留住
天空辽阔的爱，和爱的温度
唯回忆的柳，摇晃当年姿色
很多东西不提了。一艘小船
缆绳结上时光青苔
那些呕心追求的事物，泛滥波浪之间
随风飘渺，包括怨言
也许还可以坐上一会，甚至更久
直到远山更远，直到夜色
把自己包围，早到月亮
点上一盏昏暗的灯
悲秋
把秋天当成春天，是不可能的
除非，小草复青，落叶
回到树上，果子
再次学会襁褓中嘤嘤哭泣
早已没有北飞雁，云朵更高
像青春后遗症。每当想起
风也要向南时，白发又多一根
额前皱纹，波涛翻卷
蓝天可以作证
无数惆怅与虚空，填不满时光沟壑
有场雪多好啊！红裙女孩走了
她是正午的阳光，未到初冬
就点燃我的春天
小路
小路不一定弯曲。我们所做的
只是顺势而为
真正的小路，安静沉稳，像一条河
流过村庄，原野，和想去的地方
文人笔下，小路是浪漫旅程
回家的游子，当作归途
急于赶路的，不需要风景，安逸的人
花香，草地，就是上天最好安排
尘世间，没有一条路永恒
但故事会留下来，借助阳光雨露
重新插上飞翔的翅膀。有时
在你生命里，一直没消失
又从不曾抵达
世上的路千千万，我们走着的
只是脚下这一条
浪
很少见到浏阳河像面镜子
波浪有时候朝南，有时朝北
当天空阴沉了脸，偶尔也会向西
或者向东，那是倾诉的前兆
每个波浪逃脱不了折戟滩头的命运
她们一生很短，精彩时间不多
文人墨客，甚至横渡的鸟
注定喜欢风花雪月，而被误认
河的追求
制造故事的船走了，劈开的波浪
以更夸张存在，回到最初形态
她们的习惯里，暖阳才是仁慈使者
也许无风也有浪，必定是
再也不愿承受死气沉沉的活法
闲秋
河面安静。群山安静
没有了盛夏酷热
和流水狂躁，终于
你也可以静下来，写一首诗
天空遥远！浅白的云
仿佛记忆的风景，只此刻
才会像一朵花，开在经过路旁
落叶是关于秋天的诠释
果子褪去青涩，虽然它们清楚
成熟即是衰老。那些艺术化石碑
保持最初新鲜，没有生命力
活着与死亡拥有同样意义
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了
把你的高楼与桥梁，建在
自己喜欢的地方，把想说的话
放进流水，不在乎肆意飘荡
而不会责怪，南去的雁
不懂思想者苦痛
点一支烟温暖清风脊背
霜雪未降之前，诗句也会飞翔
一棵樟树
没有前呼后拥
没有狂风暴雨
你站立的地方，只比秋天矮一点
山外繁华，季节变更有什么用
荣耀从来是身外之物，包括流言
你的心思，是一片飘浮白云
回望上山小道
忙碌，像丢进石阶的记忆
在阳光下摇摆清闲
值得庆幸啊，终于有了更多自由
把万千荒草撰出诗句
把才华与志向，制成落叶
甚至可以，把悲喜藏入孤独
与我这样同病相怜的人，聊一聊
一棵树的今世来生
树也是人，不管将来
成为栋梁，还是篝火
我们照样好好活，不强求
浏阳河之秋
万倾波涛自北向南而来
让我怀疑，所有春天欠下的债
必须逐个偿还。深秋时节
草木和天色一样，留下长久的空
都市用楼宇和马路，堆叠阳光之后
难得寂静。这并不值得炫耀
暗红河水，泛滥的白泡沫
如噩梦占据记忆空间。大自然的公正
在于以牙还牙，好比滩上石头
看似失去想象力的事物
表情浅灰，仿佛饱经沧桑的人
曾经以为青春挥霍不尽，到头来
才发现时光淹没的细节
都成奢望。长堤的理想是
陪伴流水不老，现实的水涨船高
因为他们懂得，顺应时代
比逆行更具意义。人在世界
不过沧海一粟，就像鸟飞得再高
也高不过云朵。必须低下来
土地是哺育的温床，尊敬，爱护
就会有粮食，水
就会有子孙后代，源源不绝
路过洼地
站在高处，洼地像叩拜群臣
我不是帝王，身后树林
也不是拱卫士兵
其实只是路过，原野平静
仿佛鲜花和绿意褪去的草滩
溪水穿过无悲无喜视觉
惊讶一块石头的执着。曾经
那么渴盼出人头地，现在实现了
却已老，泛动浅薄光芒
我知道，每片沦落旧叶
都有过不舍努力。他们还在
换种方式回望春天
人生没有重来。我的春天
交付游离小鱼，斜阳午后
一条小径，是一声长叹
还是转身吧！远处的云
那么白，如果洼地再低一些
也低不过命运的安排
作者简介：刘炳琪，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工学硕士，高级工程师，业余写作者。作品散见《诗刊》《解放军文艺》《星星》《创世纪》《湖南文学》《湘江文艺》《绿洲》《火花》《当代人》《诗潮》《青年作家》《文学港》《创作》《散文诗》《前卫文学》《爱你.教师文学》《椰城》《黄河文学》《延安文学》《作家村》《军事故事会》《军嫂》等。著有长篇小说《大梦无痕》《我们是亲人》《不幸遇见了你》。
来源：艺术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