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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长沙(361)|太平老街正青春

太平老街正青春

文|曹志辉

  周末,与家人一起漫步太平老街。放眼望去,商贾云集,人流如织。一幢幢古香古韵的小楼错落有致,每一幢都仿如一部打开的书卷,承载着值得品味的传奇故事。利生盐号、宜春园戏台、洞庭春茶馆等老字号,在阳光下静静地诉说着前尘往事。青砖黛瓦的美孚洋行,其经营的煤油在19世纪初几乎垄断了整个长沙市场。石牌坊、麻石路、封火墙这些标志性建筑,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湖湘韵味。太平街不长,南北主干道不足四百米。徜徉其中,常常令人有时光穿越的感觉。我抚摸被岁月打磨得光亮的印痕,试图把斑驳古老的时光一点点拼凑,拼出古长沙初始的模样。

  太平街始建于汉代,见证了老长沙两千年的兴衰荣辱,却仍然焕发出勃勃生机。把古典的浪漫与荣光藏于时光的褶皱里,积淀了悠久深厚的人文底蕴,正所谓“千年太平街,一部长沙史”。

  沿麻石路前行,便到了贾谊故居。“贾谊上书忧汉室,长沙谪去古今怜”,贾谊是西汉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与屈原并尊为湖湘文化的源头。贾谊故居始建于汉武帝年间,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文化名人故居之一。门牌上书“贾谊故居”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系赵朴初先生所题写。父亲赞不绝口,他写得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对赵朴初先生的书法作品推崇有加。两旁立着的石狮和石马平添几分威武。我扶着母亲,进得院内,但见布局巧妙,景致宜人,宛若世外桃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贾谊先生的雕像,景观石上刻着贾谊的治国之道:“民之治乱在于吏,国之安危在于政。”龙潭阁造型精美,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爬满青藤的花架倒映在古井里。

  沿曲径而行,便进入一座小型的庭院。青砖黛瓦,绿植成荫。斑驳的院墙下,有一座造型精美的亭子,亭额书有“佩秋亭”,配有对联:“石床柑树迹云徂,故宅犹传贾太夫”。厢房内陈列着贾谊的生活用品和文物。

  主楼是一座木结构的两层建筑,屋顶青瓦覆盖,墙面则是砖木结构,显得精致而典雅。镂空的壁窗,有着精雕细琢的图案,阳台上的花鸟浮雕也栩栩如生。葱郁的大树摇曳着枝叶,送来阵阵凉爽的微风。耳听得父亲在旁诵读贾谊《吊屈原赋》的句子:“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忽然心生怀古思幽的情愫。

  后院的正房名“寻秋草堂”,为清代所修,因唐代刘长卿所题“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而得名。清以来为文人聚会、吟诗作赋之所。民国后又为讲书、喝茶的公共场所,辛亥革命时期,许多仁人志士在此进行革命活动。如今因为修葺的原因,却重门紧锁,颇有些遗憾。

  故居的一砖一瓦都蕴含着岁月的痕迹,连树上小栖息的小鸟,都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闲淡。它从一棵树轻巧地跳上了另外一棵树,歪着头,打量着游人,一点也不怕生。屋檐下的猫,也微闭了眼,享受着这春日的时光。人与自然在这里相生相容,任清幽与静美在光影之间流泄。像一首节奏缓慢的歌谣,于时光深处轻轻吟唱。与院墙之外的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对比。院内是经世的学问与诗文,院外是摩肩接踵的人间烟火气。

  走出贾谊故居,一脚便跌进人声鼎沸的热闹中。太平街的魅力,在于她的包容性,她从不妄自菲薄,而是乐观主动地融入现代文明,与之碰撞出别样的火花,衍生出新的文化元素,显得新潮而不落伍,热闹而不流俗,且不乏文艺气息。老街上的精品店、服装店,应有尽有,一幅生生不息的景象。母亲忽然松开我的手,径直走进一家旗袍店。几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在试旗袍,一招一式,颇有古风之美,母亲看得两眼放光。她把琳琅满目的旗袍一件件仔细看过去,终于选中了一条香云纱旗袍,试穿后,精气神立时提上来,甚是合意。这个准“80后”老娭毑,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圆了自己少女时代的旗袍梦。

  出了旗袍店,一向节俭的父亲小声嘀咕,说母亲不知自己几岁了,还“老夫聊发少年狂”。我便提议去一家饮品店歇歇脚。顺便买了几杯幽兰拿铁,给父母尝尝。母亲仔细看了一下杯子上的奶酪,尝了一口,说,果然好喝,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怪不得门口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除此之外,太平街还有好多特色小吃,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舌尖的诱惑”。我买了一小份李四姐臭豆腐,递给父母品尝。臭豆腐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汁水爆浆,醇香可口,怎么吃都不过瘾。小摊上的糖油粑粑色泽金黄,让人一看就有食欲,吃起来软软的、糯糯的,带着浓郁的桂花香。记得小时候上街,父亲必买给我吃。直到我毕业参加工作,有一回和父亲并排走在大街上,他忽然指着路边的小吃摊说,我买几个糖油粑粑给你吃。我立时红了脸,父亲这才意识到那个扎着朝天辫、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了。卖凉粉的老夫妻热情地招揽我们品尝,凉粉晶莹剔透,老人家刮完凉粉后,装入一次性碗中,放上各种调味酱,凉粉入口即化,唇齿间便满满都是“童年的味道”。老担馄饨更是一绝,馄饨皮是店家手工制作的,薄如蝉翼,现包鲜肉馅,放入开水里翻滚几下,再捞进事先配好佐料的碗中,爽滑鲜美。长沙米粉也是声名远播。一位外地小伙子端着一碗撒了辣椒油的米粉蹲在街口,大口大口地吃着,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我问他好不好吃?他笑着说:“辣,但过瘾。”

  街上氤氲着古酒馆的香味,游兴正浓的我们沿着太平街往深处走。太平街不止有小吃,也有许多茶馆、餐厅,是品尝地道湖南美食的好去处。在这里,你可以尽情感受长沙饮食文化的热情,融入热火朝天的市井深处,也可以在相连的小巷深处,寻一家安静古朴的小店,摊开一本书,温上一壶茶,让时光静静地流逝。

  太平街上的许多老字号,也在日子里不紧不慢地坚守着。银饰店的老板,淬火着日子里的酸甜苦辣,用心传承着祖辈留下的技艺。74岁的非遗传承人文志飞自制了一杆人体秤,形似藤编竹篮,引得市民围观。他说,“人心准,秤才准,喜欢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他在古风弥漫的太平街一做就是40余年。属于老街的故事口口相传。一些人在各个摊担仔细搜寻,试图淘到心仪的老物件,一些人半躺在绿草地上晒太阳、聊天,更有一些年轻人在玩剧本杀等新奇事物,整个太平街充满生机和活力。

  天色向晚,阶前的光阴渐渐隐去,街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流光溢彩,仿若天上街市,让人惊艳。老长沙青黛的记忆,在缓慢悠长的岁月里发酵,让前尘往事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太平街,烙印着长沙城的血脉与肌理,既恪守传统,又新潮时尚,焕发出独有的魅力。

作者简介

  曹志辉,笔名曹蕙,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湖南省文联机关工会主席、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入选湖南省首批文艺人才扶持“三百工程”。电影《女书传奇》编剧。著有散文集《大地璎珞》《生命的邀约》《蕙叶集》《让心灵去旅行》《让伤痛美丽成花》《不要轻言放弃》等,长篇小说《女歌》,中短篇小说集《清欢》等。


  来源:艺术长沙、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