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与沸腾（报告文学）

文/纪红建

　　一束阳光从云彩的缝隙射下，继而渐渐扩大，不大一会，阳光普照了星城长沙。芙蓉路，是这座城市南北贯通的主干道，也是最繁忙的主干道。但此时，它门可罗雀，平静地守候着这座城市的宁静。坐落在芙蓉中路西侧的湘雅医院，显得更加宁静，像是在沉思，也似在浅睡。

　　走进这个大院，这里的宁静不同寻常。

　　行人稀少，车流零落，原来匆忙奔走在大院每个角落的白衣天使们少有了踪影。但“湘雅”，这个被中国甚至世界亲切叫了百年之久的医院，更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外衣，头顶着天空的云彩，脚深深扎入湖湘大地，就这样宁静地屹立着，不论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

　　但当我走进办公区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家都在忙碌，统计上报、接听关于疫情的咨询电话、联系相关部门协调工作等等。看上去似乎一片沸腾景象，但这还只是表象，真正的沸腾在发热门诊，在重症病房，在湖北抗疫一线；沸腾不在外表，而在内心，在骨子里，在血液中。

　　我来到眼科医生李凤云的办公室，跟我想象的一样，此时来看病的比往常少得多。如果不是穿着白大褂，李医生就像是邻家大姐。特殊时期，大家都没有握手，李医生主动坐到了下风口，且保持一定的距离。

　　李凤云医生便是湘雅医院感染控制中心主任吴安华的妻子。早在1月21日，腊月二十七，吴安华就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挺身而出，毅然奔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主战场——武汉。

　　吴安华今年58岁，不仅是湘雅医院感染控制中心主任、中华预防医学会医院感染控制分会主委，也是此次抗击新型冠状病毒国家卫建委专家组成员。长期从事感染性疾病与医院感染的防治，在感染性疾病尤其是医院感染的临床诊治方面具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吴安华，平常为人处世非常低调，但一旦遇到危难险重的任务总会冲到最前面。1998年参加湖南抗洪抢险医疗队，2003年参与过救治SARS病人，2008年参加卫生部汶川地震医疗队……

　　21日早晨他还与同事们一起在查房，接到命令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其实他就住在湘雅医院内的住宿楼，完全有时间吃了中饭再走，但他知道疫情重大，容不得半点耽误。于是，他就饿着肚子去了车站，只身一人毅然北上入鄂，以湖南首位前往武汉支援的专家身份，指导救治和防疫工作。

　　到武汉后，他不敢停歇，他知道，疫情不断蔓延，病人等不起。他马不停蹄地开讨论会，与其他专家一起商讨制定医疗机构内预防与控制技术指南；往返武汉各地，前往当地医院隔离重症监护病房、隔离病房和发热门诊指导感染防控工作和医生个人防护工作。

　　此后，随着疫情发展，包括湖北在内，全国多省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已提前奔赴武汉的吴安华，其行为被众多网友赞为“最勇敢逆行”，其在武汉的一举一动，更是牵动了无数朋友的心。

　　面对来自多方的牵挂，他在朋友圈里写道：不辱使命，众志成城，救死扶伤，保护医务人员，保护病人是我们的天职，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希望通过我们的工作，为战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建起一道安全的防护墙。”这是吴安华的朴素心愿，为了这一心愿能得以实现，他已经完成了对上百支医疗队、数千人的岗前培训。他还在继续开展岗前培训，内容包括诊疗方案、感染防控、个人防护等。他仍将坚守武汉，他说，“一生所学，报效国家，是医生的责任”。

　　我在正月初三急就而成的报告文学中写过吴安华，写完作品后,对于吴安华夫妇，我由原来的好奇转化为敬佩。我想更进一步走进吴安华的内心世界。“李医生，能不能再说说您丈夫。”但李凤云感觉挺为难，她说，真的非常平凡，没什么可说的。

　　李凤云说，她和她家老吴都算得上是老湘雅人，老吴1985年就到了湘雅，她晚几年来。老吴个子不高，才一米六四，还有点胖。身体不太好，2009年得过心梗，心脏里还放着支架。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也不影响他对医学事业的热爱，他一心扑在感染控制专业上。

　　腊月二十七那天上午，老吴也在电话里跟李凤云说了，可能马上要去武汉。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老吴会走得那么急。走的时候，中饭都没吃，头上有些零乱，甚至衣衫不整，包里更是乱成一团。任务太紧急了，他实在是来不及。实际上他挂了电话后，就拿着旅行包，装上几件换洗的秋衣秋裤，匆忙赶往高铁站了。老吴已经上了高铁，李凤云还是从朋友圈里知道的。

　　到了武汉，老吴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才委托他一个从南京过来支援的同学，买了换洗的外套。更让李凤云和老吴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待几天就会回，没想到一去就将近个把月了。他在武汉主要负责培训感染控制方面的医务人员，因为太忙，不方便接听电话，每天只能是他抽时间给李凤云打个电话，或视频聊天一下。

　　我问李凤云，老吴去了武汉，担心不？伤不伤心？她说，肯定有担心，因为我是医生，但不至于伤心，因为我也是湘雅人。面对危难，湘雅人都会这样做。

　　医院宣传部的严丽说，紧随吴安华主任身后，有数百名湘雅人去了湖北抗疫一线。1月27日一早，由5名临床经验丰富的骨干专家组成的国家医疗队，奔赴湖北疫区；2月1日下午，院长雷光华带领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2名ICU护士长组成专家管理团队出征武汉，用湘雅经验指导当地抗疫；2月7日下午，医院第三批支援湖北国家医疗队130人出征武汉，接管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重症病房……湖北是一线，湖南也是一线。留在湖南，直面病毒，也是“最美逆行者”。

　　严丽告诉我，对于百年湘雅来说，这只是一个局部，一个片断。一百多年来，一代一代湘雅人，前赴后继，秉承“仁术为民”的精神，谱写着一曲曲为人民服务的高尚乐章。在抗日战争中，湘雅医院组成了医疗队，奔赴河北抗日战争前线；为保留“火种”，他们带上共约400箱、重约40吨的各种仪器、标本、图书及办公要件，西迁贵阳，数名湘雅师生为此在大轰炸中牺牲；为坚定信念，他们在战火中写就院训与院歌；他们曾组织医疗队，赴衡阳扑灭霍乱，坚守百天之久；他们曾组织医疗队，赴洞庭湖防治血吸虫病……

　　他们的热血，始终奔腾在爱国情愫、民族情感的历史大潮之中。

　　还有湘雅二医院、湘雅三医院，还有“南湘雅、北协和、东齐鲁、西华西”中的协和、齐鲁、华西，还有……

　　他们的爱在流淌，我们生的希望在升腾！

　　（原载于《人民日报海外版》2020年02月20日第12版）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