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诵：韩　风

　　寂静集合起太多声音。

　　我的颈项只够仰视和鞠躬。

　　墙缝里，窃窃的聒噪像汗湿的衣衫，

　　浑身的皮肤止不住腻烦。

　　大清要耗尽最后一滴灯油。

　　大清要掐灭最后一粒火星。

　　可谭嗣同，谭嗣同的朝廷，早不是一家一姓。

　　他心明源自眼亮，眼亮源自心明。

　　断头，流血，让泉水走出岩缝。

　　他让慈禧的怨毒，让皇家的暴虐，

　　隆重登场，当街示众。

　　1898，9月28日，菜市口，秋风秋雨，

　　恶在登场，丑在示众。

　　33岁。33刀。

　　左脸疼，右脸也疼。

　　钉子疼，枷锁也疼。

　　脖子疼，刀也疼。

　　他用自己的苦难，

　　让堂皇的神圣，现出卑劣的原形。

　　一个女人要解恨，

　　千年的王权要解体，

　　他补天有心，回天无力。

　　他不信，恐惧，麻木，谁也捅不破的梦。

　　“谁也捅不破，自己不惊醒。”

　　那些聒噪隔山隔水也传染，

　　隔上几个世代也发病。

　　“不到紧要关头，什么话都可出口。”

　　他不想纠缠，扬州十日，

　　跪着的灵魂止不住刀的血腥。

　　他早料到，在南京，

　　一根草绳，捆起整个国都，

　　铁锹一千，一千把铁锹为自己挖坑。

　　在走向屠场的街巷，在仆地求饶的现场，

　　一张张颤抖的嘴一遍遍念祷：

　　“善有善报。与世无争。听天由命。”

　　一个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的族裔，

　　竟驯化成绵羊，兔子，蠕虫。

　　似乎多大面积的死亡，

　　都不能把它触痛。

　　但他明白，他是谭浏阳，谭壮飞，

　　他的《仁学》不是羽毛光鲜的说教，

　　是点一盏灯，击三通鼓，

　　替乾坤生色，为天地发声。

　　他的时务学堂，往黑沉沉的地下，

　　播进噼啪作响的火种。

　　求变求新，求实求是，

　　坚冰未尽，即春气四动。

　　泣天泣地泣鬼神。他预眼已见，

　　响鼓重锤，旱地雷霆，

　　湘流洞庭波，大江付东行。

　　“猛志固常在”，“猛地出猛人”；

　　“猛人多豪壮，猛士起四方”。

　　与世相争，与天相争。

　　自己的命攥在自己的手中，

　　生亦珍重，死亦珍重。

　　笑看寰宇，中华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