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边，不断被我卸下的

　　是一个浪头又一个浪头

　　落日，那么泰然自若

　　渔舟唱晚，便有些轻率了

　　倘若一朵渔火将凝视珍爱

　　而阴郁的命运又用尽了那段特别的时间

　　就让我在你的山河

　　赦免过往，一步步接近正确答案

　　山茶花开败了，腊梅

　　接着开，王家河

　　挤在去春天的路上，盛开和熄灭

　　都蓄满了暴力——

　　几株柳树，围着一条长椅：

　　那里有你走过的痕迹

　　忽而阔大的雨，落在木栈道上

　　让我想起爱消失后

　　一个个变调的音符

　　结满水珠的迎春探向我

　　就像那一日

　　我把脸埋进你的胸前……

　　一只雀鸟不是孤独

　　一只雀鸟站在高枝——

　　像要赋予翅膀新的含义

　　雪后访梅

　　

　　它们以风雪为号，以大地为约——

　　一夜间全开了：千朵万朵

　　像是起义的火焰燃烧在人间

　　我没有声张。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也是王家河的子民

　　我隐身于此

　　并把隐姓埋名当成余生的意义

　　以至于现在，我于其中

　　不相信我所看见的——

　　雪的庭院里

　　一封记忆中无限放大的旧信

　　那时候，雨已经停了

　　手抚曾经被春天划过的伤口

　　我也紧闭着眼睛

　　请你们点燃我

　　请继续抒情

　　麻布山很快就要褪去面纱

　　很快就要替时光说出对宿命的恐惧

　　在人间，和我相敬如宾

　　冬日笔记

　　

　　阳光退出原野。我站在风口

　　内心有慌乱的重量

　　你亲人般出没。目光里

　　梵音溢动

　　接下来。很多风悄无声息地走过了

　　只因你举证——

　　“我不是，我”

　　无需举证。我起诉

　　断线的风筝

　　就如起诉自己

　　起诉风筝上虚构的最后的凝视

　　站在遗忘的终点

　　雨下得是否像春天已不重要了

　　在被篡改的山河里

　　仓促地关闭

　　已成为多余的

　　翅膀、雁影和埋藏的黄昏

　　再没有什么互相深入

　　这样很好：我足不出户

　　你放心地飞了

　　经过激烈地对峙

　　她败下阵来——在一群似是而非的

　　被用旧的语词里潸然

　　一只鸟叫了一声，只有她知道

　　那是柳丝、玫瑰、燕子

　　各司其职

　　一一与她相认

　　它们在春天的背景上

　　闪烁着洋溢的，生动的，锋利的

　　异美

　　必须有一树石榴，开在窗前——

　　如果非要说出真相

　　那就是一记一记钟声里

　　又一记，真切的喟叹——

　　多久了？在相守与流放之间

　　我拿不准尺度

　　无路可退时

　　我借助一个人的舞蹈

　　甚至对着那片栀子花，泣不成声——

　　那千山万水的起伏和疼痛

　　是必须要经历的么

　　但此刻：栀子花微微地动

　　就像一个人

　　对5月23日

　　“沉寂、无言而又苍茫”地轻轻说不

　　夜宿山中

　　

　　小木屋掩映在树丛里

　　像是山的卧底，又像是要把山

　　连根拔起

　　汤汤之声来自于

　　山谷里，流水的寂静

　　而点点灯火，仿佛，树梢飘落的萤火虫

　　我一个人站在露台

　　除了星星

　　不像山顶的星星那么大，那么亮——

　　占据我记忆的

　　是风把我吹得很凉

　　是一个人站在香樟树下

　　带着一点寂寥

　　是鸟鸣落下来，散发无数可能的气息

　　是满塘睡莲替我暗自动荡

　　是忘情的两只蜻蜓叠在一起

　　不发出一点声响——

　　仿佛沉醉于这样的美

　　我决意不再动用

　　那些黯淡的词汇了

　　譬如暮色

　　譬如苍凉，譬如疼

　　譬如“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整个八月，我们论及生死

　　那么小心，轻柔，藏着泪水

　　只有，大团大团白云

　　仿佛将坠而仍呈在树梢上空

　　只有，大巴在丛林

　　浑身抖动，亮出车内人的真身

　　——此行，我大病未愈

　　希冀北方某处山河

　　带走内心的石头和星宿

　　此刻有谁在走向远方之前说：我恨。

　　我不反对。事实是

　　不眷恋，不一定能遗忘

　　一条河是深渊，一条河亦是觉醒

　　我如此地害怕和盘托出：

　　不回头，不念旧

　　作者简介：叶菊如，湖南岳阳人。中国作协会员，岳阳市岳阳楼区作协主席。诗歌散见《诗刊》《中国诗歌》《星星》《诗选刊》《绿风》等刊物，入选《中国散文诗精选》《中国诗歌年选》《中国爱情诗歌年选》《2018天天诗历》等选本。出版诗集《一种寂静叫幸福》《别样心情》。2009年参加中国作协诗刊社第25届青春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