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诗歌学会诗人大展（30）
非鱼的诗
看一眼就会沧桑的文字
我努力写下你
按下心头的千军万马
函谷关的猎猎风沙
吹出五千年山河青铜般的底色
千百年烽火的角逐
留不住的一位绝尘而去老人和他的青牛
一卷经略中原的文字
托举不起问鼎的铁蹄和遍野哀鸿
中原啊
吼一嗓就会沸腾的土地
我努力不看你
那些淤堵的岁月和改道的沧桑
我深陷你苍黄的土地
仰头倾听黄河河床的轰鸣
呼啸的古战场余音凌空而来
我努力抵住心头的城门
刀光剑影仍破城而出
直奔旷野，却见你
城门紧闭，孤月高悬
中原啊
我愿匍匐成一道暗流
让历史的阴霾，隐退
很久没有追赶一缕风了
只能在每一个霜禽未鸣的清晨
任由思绪的狂澜奔走
不敢面对一朵蔷薇花的绽放
担心立于蕊尖的那缕风
行至我怀中，就会秋意薄凉
不敢面对一池积雨的轻晃
担心积于心头的暮色和晨光
晃进这个秋天，就会冰霜凝绝
不敢面对每一个微小
如同无法直视心头的每一粒朱砂
惟有在虚幻的尘寰中奔跑
挟起一阵旷野的风
夜色背对着我
把一片灯火留给我
夜从下弦月走到满月
星星和萤火飞走了，霓虹渐渐升起
湖光里的星空萎成一隅
那些流荇只记住了灯火的影子
伸出的虬枝听不到水的回音
城市的蝙蝠盘旋在没有倒影的湖空
我背转了身
想要看一看夜的眼睛
你跃入深海
跃入幽深的死寂，阳光不入
血色的罂粟花，绽放
漆黑的海底，晃荡
你匿于尘土
匿于惊蛰萌动的喧嚣，潮水暗涨
一个被忽视的雨季，淋漓
深处的暗流，汹涌
你遁入天际，以闪电之痛
前途未卜……
Aryan Nikhil / 摄
那片意外的霞
从楼下抵达又折回，不需三十秒
不会被阻于墙头的，除了鸟儿
还有偶尔打盹的风
就如那片白桦林
亿万年的光影里，那几秒
太阳被困于虬枝
一些童话，在树皮上惊鸿一瞥
那个春天
甲壳虫还需要一段葳蕤障身
藤蔓还需要辨认天空的颜色
一些被审视的稚嫩
从大于天际的眼底逃逸
在荒芜的园子里泛滥
被遗落的种子，藏身缝隙
胚芽恣意发育，粗壮或羸弱
都不曾懂得审视的意义
积雨从不预知明天
却盛装了一个季节的天色，晚霞，宿露
直到夏天，也没被晾干
一只蚊子飞过，我看见了
跟腐草一样的细长的花脚
一叶芥舟，轻坐雨池
桃源津口五百年一次的摆渡
我是那片意外的霞，没有被棹打碎
奔跑
三尺箭，六钧弓，猎猎如风
赤壑如刀劈，黄沙漫天飞舞
是谁次第点燃烈日？焦土如灼
江河之水，在血脉里奔腾
止不住的奔走与追逐
是宿命的魔咒，还是生命的伊始？
放飞的日头，是流放的恶魔
还是逃逸的梦想？
鸟儿把巢穴筑在天边
在第一滴晨露里，口吐天籁
未经胎生的箭羽，穿越而来
一些命运退潮又在泡沫里降生
浅蓝绽开，深蓝止不住地席卷
云朵飘起，云彩自天边初现
囚禁一夜的太阳在山头羽化
鸟儿开始了浴火的飞翔
羽毛飘落，母亲的叮咛里
阿甘开始了奔跑……
执意
一阵风，来路不明
卷落了低垂了一万年的云
红嘴鸥开始了长途跋涉
仙人掌把手伸向苍穹
我躬身于深埋了一千年的沙粒
寻找一颗浩荡而过的春风的种子
我听到了鸟兽经过的声音
和被重新唤醒的绿洲的呓语
风执意七月来到
那颗种子深埋在八月的地底
难
太阳像一把蒲扇
把花脚蚊和我，都赶进树林
层层叠叠的蛛网，空空如也
食物和捕食者都潜入丛底
蛛网扯疼的脚
如定格空中的一字马
云雾般的裙子漫开
一袭袭烟雨霓裳
一朵朵受难的莲花
一根丝线坠下，丝线一端
一片红叶翩飞
阳光摇摇晃晃，心思迷离
红叶在阳光下旋转，闪亮
莫高窟的飞天衣袂飘飘
石壁上，油彩依旧凝重……
花脚蚊把针刺向了我
一朵血色的莲花漾开……
Michał Mancewicz / 摄
灯火吞噬了夜的眼睛
星星无处安放
夜背转了身
寻找苍穹深处的黑和亮
你曾佩于战士的剑柄
也曾溺于女子的耳鬓
你的棱角曾把苍穹洞穿
又把夜空缝起
声声蛙鸣把你夜夜唤起
款款深情把你暮暮牵念
你曾携一尺素
从银河这头溯到那头
把月亮送走又把晨曦牵出
把爱人送走又把温柔留下
总有一些爱情会萎去
总有一些行囊要卸下
总有一些战争会损兵折将
于是，你望了望苍穹
纵身跃起
用瞬间点亮了一片微小
钓
风把思念拉得很长
一片青荷的深处，棹声轻扬
浮子底下的江山
一半被打碎，一半被垂钓
天空亮出最美的底色
酹一把余晖，点燃
蒹葭十里，山河寂静
渔夫俯身捡拾，片片丹霜……
最后一抹微光隐去
棹声隐去，江山隐去
钓丝，微颤
丝线的另一端，结满星月
湖水不言，思念暗涨
一颗星星，从水底浮现……
作者简介：非鱼，原名余艳萍，湖南常德人，教育硕士，现居长沙。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