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慢慢压低脚下的白云
逼近尘世的真实
其实是这样的，人越是即将远离
就越是逼近真实
荷花开了又谢了，夏天依旧
有些人近了又远了
旧的伤口，却无法用新的季节弥合
有些时候变得迟缓些了
有些时候却愈发敏锐
那朵花微微一笑，我却读出了她的淡淡忧伤
而月光，唉，月光
她清澈的声音，总是在许多不期而至的夜晚
花朵般洁白绽放
好吧，许多往事已经和解
好在目光依旧单纯
这尘世永远不疾不慢不增不减
吹皱一池春水的
不是我，而是风
一阕开满桃花的春天
三月风软。那些
融化在风里的水
轻轻一握
就会开出花朵来
一枝，一枝，都是桃
之夭夭
我在一阕曾经的诗词里
捡拾桃花
一列开往春天的小火车
车窗里，是那一年桃花
粉红色的容颜
我想在逝去的风里
留住桃花，还有那些
干净得透明的时光
穿过微风的长发
轻盈，而婉约
桃花开在今年的风里
我的手心
却还是那一年的花瓣
她们温润、单薄
在唇间轻轻一吻，就
飘远了
在这个没有桃花的早晨
低声吟唱一首春天的歌
每一句，都缀满
桃花的
音符
无关风花
三月，我坐在北国
春天的门槛
怀想古时的那一枝桃花
和花丛里
清瘦的诗人
粉红色的桃花在时光中
变得洁白
一瓣，一瓣
是宛若雪花的晶莹
我在流逝的溪水中
照见自己
和当年发髻上
初绽的桃花
是谁在青草弥漫的山坡上
打马而过
我在流逝的时光里
倚窗而坐
用依旧清澈的双眸
种下
关于诗歌，关于花朵
关于雪山之巅的古玉
尘世喧嚣
却总有些什么
是永恒的
那一枝微醉的桃花
诗歌不过是几枚温润词语
和春天的
一场邂逅
这个季节适合酿酒
适合在一株桃花树下
微醉
有一些迷离的念头
是谁在雪花的白房子里
已经停留太久
推开三月的门扉
就是妖精们
粉红色的腰肢
和她们
漫山遍野的舞蹈
我在云朵间坐下来
用那把旧年的纸扇
写一首干净的诗
把雨滴和鸟鸣
写满
轻盈而透明的天空
周末，读一本诗集
白色封面，如同涨潮的春水
和诗歌春水般
干净的源头
这一日光影斑驳
一朵粉色康乃馨在窗纱后面
淡淡明亮
一些长着白色翅膀的小词语从空中
轻轻落下
她们一定是用月光写的
或者
雪山之上蓝色的水
我想歌之于我的长发
还有清水河畔的素白衣裳
回首
她们已如同一束束微光
在三月的风里
花朵般绽放
在秦淮河边读一读桨声灯影
动车穿过白色透明时光
送我到
300年前的河边
荷花还没有开
迎风招展的
只有画舫在微波中的影子
琵琶弦上的一缕清香
还有
那些泛黄古旧的故事
依旧动人
我是那个流浪太久的书生
骑着当年的胭脂小马归来
用清澈河水
洗濯满是风尘的青衫
浆声轻微
我在红灯笼的光晕里酣醉
如果可以许我一段光阴
我只想用一阕诗词
在媚香楼上，与你
终老
淡蓝色的旅途
仿佛睡了很久
醒来以后
我在洁白的空气里，踏入一条
白色的河流
和我一起醒来的鸟儿
有着白色翅膀
她曾和我
在少年的河边邂逅
羽毛上
还带着野花熏香的气息
雷雨阻断了我去看荷花的路
为什么经常会这样
牙有些疼
推开水做的窗子
就看到荷花
开在水的中央
在星巴克咖啡的香气里
看一个叫做清照的女子
在诗词里蹴罢秋千
咖啡杯的名字是
新的旅途
甜莓果不管不顾地成熟了
窗前的粉红月季，开满
关于夏天的隐喻
让心静下来
走过的路才不会白走
即使马车就要拉走
这一段洁白的时光
我也还是知道了
城市的高楼之间
也有一条小径，通往
洁净的河流
看荷
我有午后的时光
和一把花伞
要赶在立秋的前边
去看一看荷
我不骑马
也不和雨滴一起飞
只是赤裸双足
任湖水流过脚踝和裙裾
荷花有着淡香呼吸
她小小的花蕊里
住着一个诗人
小雨轻轻地
轻轻地，敲打她的门扉
我和她都不言语
雨珠从荷叶上走下来
细细的声音明亮而清新
还有白色的桥
白色的栏杆，小径幽微
三两个行人
走在时光里
这个夏天
除了流水和月光之外
还发生了很多事
只是，除了她的美
我什么
都可以忘记
暮夏
我有荷花、月光、小雏菊
和流水一样
安静而柔软的回忆
我有走过的那么多山川河流
小村里的炊烟和雨滴
那个骑白马的少年
吹着竹笛
窗前的栀子花开了
她的芳香如同细小微光
我在黄昏里炒几个小菜
有时一个人把盏
有时不是
就这样坐在流逝里
远山云朵，雾霭微岚
飞去又飞来的白蝴蝶
渐渐
只剩下最初的简单和纯粹
这暮夏之际
多么像人到中年
那么多奔跑的时光
已经不再让我
不知所措
雨后，月亮升起来
一切都被洗濯过了
一丛丛草木从窗前走过
她们都有着好听的名字
我就坐在星光
和草木中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不再感觉孤单
白云跑过来
马儿跑过来
花朵跑过来
她们的声音明亮而天真
时光是一个淡蓝色的房间
我在角落里点一盏灯
填一阕小令
月光没问我要写些什么
她的目光
洁净又温和
这一刻
这一刻
一朵诗歌正如同暮色一般
缓缓绽开
她的小小翅膀
有着淡淡香气
这一刻
一盏咖啡在灯光下
变得香醇柔和
穿着月光的白衣女子
正和一朵白色的栀子花
低声交谈
这一刻
午后的雨已经过去
还带走了
雨水明亮而单纯的歌声
只留下树梢上
几滴跳跃的鸟鸣
这一刻
无论你身在何方
一定要拍拍身上的尘土
走到木格子窗前
看一看
月光
作者简介：唐继东，中国作协会员。作品见于《作家》《星星》《诗刊》《诗歌月刊》《北京文学》等报刊。多次入选《中国散文年选》《中国诗歌年选》等年度选本。出版散文集《翅膀的痕迹》《书女清语》《此岸书》，诗集《莲女子》获吉林文学奖和长白山文艺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