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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诗会《诗人阵线》(四十)高宏标:诗十首

  一片芦苇,是提前抵达的雪

  如果你注定要遇见一场雪

  就深入这片芦苇丛,此刻摇动的一片白

  高于水,高于你的额头

  低于天,低于蓝色,低于贪婪的眼帘


  从深秋到初冬,需要多少密码

  芦苇像一位预言家,怀惴大地的钥匙

  你在纷飞的暗语中

  用一把花絮,解释这个季节


  除了果实,可以歌颂的事物退到幕后

  雪,也埋在秋天的深处,只等

  芦苇弯腰,芦花飘尽,他们才为万物作证

  才会让世间所有的善恶美丑,重新出发


  什么时候,你才能从地上回到天空

  再以雪的名义,返回人间

  而那时,我们都已忘记,你洁白的名字

  其实,你就是一场提前抵达的雪



  一株稻谷的痛

  落雪掩盖的秘密,越来越白

  黄色的土不再板结,绿色的树不再拒绝落叶

  水,也许不再奔跑

  黑色的石头炫耀着白礼帽,依然耸立

  所有的物体,朝着纯洁的方向移动

  凋谢的鸽子花,也在想像的苍茫里飞翔


  一株稻谷,必须赶在雪落之前重返粮仓

  回头,有时是死亡,有时是重生

  春天许下的诺言,要用一辈子的时光去兑现

  结穗的稻秆低过山,低过水

  低过秋天的杂草,甚至低过自己的影子

  也没有一句铿锵的誓言,打扰尘世的宁静


  袁家界的稻谷,迎风长,遇水长

  像一棵苍松,依偎三千石峰,毫不畏惧

  把头埋在薄雾里,抵御化肥和农药

  亲近虫鸣,与鸟共舞

  春见花,夏顶日,秋洒金黄

  像儿时的伙伴,在大地上无所顾忌


  稻谷的腰也会痛

  痛得抬不起头,痛得伸不直腰

  痛的时候,把头再低一点,腰再弯一点

  直到像我印象中的祖父

  我,注定在一个千锤百炼的陶器里

  捂住一株稻谷被风割裂的呼喊



  刀的徘徊

  刀,架在脖子上

  或者,刀向一棵树的枝丫砍去

  瓦蓝的天空,都会多出一些忧郁


  架在脖子上的刀,有一些颤抖

  一不小心,血会让刀生锈

  刀,会背负罪名


  接近树枝的刀,是上天的安排

  可以毫不畏惧地

  让一些枝叶,回归土地


  刀,始终不明白

  是谁

  让他们在落刀的瞬间,徘徊



  秘密

  铁不说话,面对喧嚣和交头接耳

  我们像一位落败者,无地自容


  铁在锤子的雨中,痛苦,扭曲

  铁被火烧,红得只看见全身的血


  铁衍变成沉默的锄头和镰刀

  铁,是这个秋天最信赖的农具


  铁浸入水中,化一缕青烟

  这是铁,最后的抽搐


  有时,铁也是一种帮凶

  有时,干脆变成水,等待重生


  铁,怕熬不过时间

  就让锈,埋葬了自己



  一面镜子

  背包的流浪者

  穿过雨林、黑云和雷电的倦鸟

  与深夜里十字街头的狗,一同徘徊

  这些人世间独来独往的灵魂

  在一粒尘埃的周围

  寻找一段童话的前生来世


  镜子,怎么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一双结茧的手,在镜子的背面

  树枝般晃动

  一朵花,甚至一片花

  通过洁净的镜子,能否盛开成春天


  黑夜未褪

  镜子不愿粉身碎骨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像风一样跌落

  就用碎片,闪电般把蓝天划伤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寻找铜

  寻找铜。沿着水的边沿

  蹲下来寻找。像红枫一样的颜色

  睁大眼睛寻找。循着若有若无的声音

  竖着耳朵寻找。奶奶

  用一座山覆盖,像铜一样深藏不露


  铜,开始沉默

  长久的黑夜,唤醒她的颜色和硬度

  很多时侯,奶奶用一把锃亮的铜匙

  打开长满稻谷的天空

  在那些青黄不接的岁月里

  让日子,像向日葵一样保持转动


  没有谁记录细节

  风不能,雨也不能,一本旧日历

  已不堪重负

  我站在那里,像碑一样,重复往事



  博格达峰

  水向下流,雪向上涨

  博格达峰顶,比雪莲还高二千米


  怒号的是风,吹过的雪

  也能发出声音,甚至会,手舞足蹈


  雪豹想乘乱而入

  哈萨克人用诗歌,筑起自己的家园


  再冷,天池也容得下博格达的雪

  再高,博格达也会戴上白色的哈达


  那片雪,离我很近,像屋后的云

  那片云,离我很远,像奔驰的骏马


  我渴望博格达的雪,落在叇云寺上

  祈祷,像雪一样,毫无私心杂念



  夏至是一个逗号

  一朵花的走失,让另一个故事重新开始

  重新确定主线,重新确定人物,重新布置场景

  重新酝酿矛盾,重新在许多隐蔽处

  安插自己的影子

  像一个棋手,寸步难行

  也寸土不让


  在一棵桃树下打坐

  无视桥下的流水,无视

  被流水湿润的花语

  生锈的时间和遥远的碎花布

  慢慢地,慢慢地滑过掌心


  从一滴水出发,抵达土地和石头

  所有的缝隙,深不可测

  用一种温度告别一场倒春寒

  可以预见的果实,手舞足蹈


  夏至

  说与不说,就是一个逗号



  低

  不能再低了

  再低,就是水

  到水为止,不能再低了

  再低,就是鱼

  到鱼为止,真的不能再低了

  再低,就是淤泥


  在这里,摸到了土地的最高处

  再高,也高不过石头

  天空和大地

  通过一面镜子,合二为一

  鱼,是水里游的鸟

  鸟,是天上飞的鱼


  颤抖的水,倒映着天空的皱纹

  天空暗下来,水比夜还黑



  试图用镜子还原世界

  镜子破了

  万物按照碎片的形状,重新排列

  谁都无法想到

  是镜子,打破了这个世界


  一边拾掇碎片

  一边收集信息

  试图还原每一座山峰和每一条河流

  甚至婴儿的哭声,盲人的拐杖

  以及流浪者的眼神

  寻找丢失的密语

  让他们吻合,让他们回到从前

  对于这个世界,镜子

  也许,值得我们深信不疑


  试图深入这个世界

  比如落寞时饮酒,寂静处读诗

  比如寺庙里诵经,闹市中假寐

  比如深夜里摇晃星星

  都无功而返

  那些凌乱不堪的杂尘

  像一些屡试不爽的咒语,忽隐忽现


  当万事俱备,当东风也如期而至

  镜子,也无法

  像觅食的蚂蚁,原路返回

  河流裂痕般穿过受伤的脸庞

  风借树的摇摆,暗示着一场大雨

  镜子却等待洗心革面


  有一只蜘蛛,围在镜子的周围

  慢不经心地结网

  时间凝固了,它像桃花源里的农夫

  不断在往事里重复


  需要有一面镜子

  或者需要,一段真实地花开花落

  回到青梅竹马的童年


  作者简介:高宏标,笔名鸿子,湖南省张家界市人,毕业于湖南师大中文系。张家界市文联副主席(兼),张家界市诗歌学会会长,湖南省诗歌学会常务理事。在《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湖南文学》、《延河》等报刊发表诗作500余首。诗歌就是心灵的自由表达和万物的密语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