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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诗会《诗人阵线》(四十五)李立:诗八首

  尼罗河

  好的河可以不是世界第一长河

  可以不是印第安人心中的“月亮的眼泪”

  可以清澈,可以浑浊,可以急缓有度


  好的河应该有生命,有自由游弋的各种鱼群

  有筑坝为家的河狸,有占河为王的河马

  有潜伏了几千年的尼罗鳄


  好的河必须能养育生命,常常有狮子

  豹子,水牛,角马,羚羊,狒狒,长颈鹿来饮水

  能成为食肉动物的狩猎场


  好的河的上空是蓝天白云

  有白鹭,雄鹰,秃鹫,猛隼和小麻雀

  或优雅,或仓皇,或无忧无虑的飞过


  好的河能容得下绿树绵延千里

  也容得下飞沙走石的沙漠,不见人烟

  它都不慌不忙的流淌


  好的河5至8月河水要定期泛滥上涨

  淹没两岸,为的是把肥沃的沙土

  送给水稻,小麦,棉花,椰枣等作物享用


  好的河的入海口,必定是漫无边际的绿洲

  生长庄稼,生长人口,生长村庄和城市

  生长耻辱,生长荣耀,生长爱恨情仇



  在悉尼湾

  很难想象1788年1月26日

  大英帝国菲利普船长

  在这里登陆时的情景

  那一定像咸水鳄上岸粗暴野蛮


  有一种文明叫火药枪

  扳机在大英帝国的手上

  帝国要改造泯灭人性的子民

  帝国的人性可以随意挥霍


  把荒芜之人流放到荒芜之地

  所到之处,帝国的枪口当家

  在别人家屋顶插上一根欧洲稻草

  就变成了自己的家园


  繁华淹没旧貌,海水蓝得有些虚伪

  在情人港守护天外佳人

  已有经年。悉尼歌剧院升起白帆

  任凭风浪叫阵,从不起锚

  那射向对岸的弧形海港大桥

  比帝国当年射出的子弹还远,还要

  深入人心


  一双白鸽站在汉白玉栏栅上

  热情的打量我,目光十分友善



  古罗马斗兽场

  公元前100年,我与狮子约定的那场

  生死决斗,由于我的迟到

  一个犹太奴隶替我出征,他怀着对

  生命的深重敬意,竭尽全力

  付出了毕生的心血,直到

  最后一滴血,在全场五万欢呼和尖叫声中

  渗入脚下的泥土,直到

  狮子饥饿的胃完全接纳了他的灵与肉,直到

  帝王将相们心满意足的离去


  今天,蓝天白云,我姗姗来迟

  除了年迈的石头还依稀记得当年的腥风血雨

  岁月早已把人兽,人人

  决斗,置于脑后


  我也常常与自己决斗,与命运

  决斗,那是当年与奴隶决斗的狮子

  不死的灵魂,它丝毫不谦逊

  我常常被它掀翻在地,弄得灰头土脸

  但我,每次失败,都必须在

  命运倒数十声前,顽强的

  爬起来



  梵高自画像

  饥饿的炊烟,从阿姆斯特丹的天空

  飘进你的画布,还有乌云般饥渴的

  爱情,其实你只是单相思


  你从来没走进过房东女儿,寡妇表姐的心,甚至

  多病的妓女都弃你而去,只有

  弟弟提奥,在心里给你留着至上的位置


  你与失望的父母也不相往来,你把自己

  修饰得还算精神的准备送给双亲的自画像

  也没送出,你送给世界一幅血淋淋的自画像


  你这个驼背的年轻小老头,有一付臭脾气

  与唯一的知己高更不欢而散,你竟然

  把怒火沷向自己的左耳,刨须刀


  完成了这次收割。但你的人生连年欠收

  在你的有生之年只卖出过一幅画,多病,失恋,屈辱

  你把美好的向往倾注给热烈的向日葵


  但你心灵的那枚太阳,始终没有升起

  你离开精神病院,走向那片熟悉的的麦田

  用枪口抵住自己的37岁,扣动扳机

  惊飞了一群乌鸦,定格在你乌黑的画布上



  彼得要塞

  这些年迈的石头,铁青着脸

  整齐有序的列队,占据兔子岛的

  制高点,倚仗着3000门大炮的

  撑腰,威风凛凛。但

  仅有一门炮开过口,也只是

  在正午当空时,学鸡鸣

  告知天下十二点的到来,并没有

  在战争中对来犯之敌表过态


  倒是对待要犯,比如十二月党人

  车尔尼雪夫斯基和高尔基的海燕

  一向铁面无私的石头,从来不会

  怜悯生命的脆弱,铁石心肠的人,决不会让石头

  心慈手软


  然而,没有什么能阻挡时光的

  脚步,石头也阻挡不住涅瓦河的水

  固若金汤的监狱,禁锢不住思想自由飞扬

  兔子岛可以囚禁躯体,囚禁不了灵魂

  自己倒被涛涛岁月,囚禁在

  长河中,而这些沧桑的石头

  被风雨夺走了棱角,怎么看,都像是

  一个个被驯服的囚犯



  在太阳城

  曾经把青春一把押给缪斯

  输得夜不能寐,太阳城

  赌场我是进不去了

  我的赌资已所剩无几,仅剩的时光

  一天一天的输给了岁月


  凡是真实的,那怕是一块被太阳灼伤的小石子

  都能让我冷飕飕的年龄

  感觉温暖。你背靠大草原

  却要移植100多万棵树,靠山造假山

  雕刻数不尽的动物,这些不真实的事物

  像之前我追求过的虚无


  低低的蓝天,偶尔有鹰掠过

  像一丝杂念,掠过我的心空

  三届世界小姐斗艳的泳池,仿佛还留有

  她们的芬芳,也已勾不起

  我心中的涟漪


  这热烈的阳光是我喜欢的,这么多年

  有些陈旧之物早就应该晾晒了,藏匿太久

  我着实担忧,那越来越重的

  生活的霉味



  开罗,开罗

  到了开罗,急吼吼的尼罗河就放慢了脚步

  穿人字拖的行人放慢了脚步,时钟

  在水烟摊,在咖啡店,在清真寺停止了摆动

  岁月倚在一堵公元前642年的旧墙上打瞌睡


  满面苍桑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和木乃伊

  沉默不语,太阳神已走下神坛,太阳历还在效力

  他们没有给我解释一年设定为365天的

  理由,(我却每年要不辞辛劳365个日夜)

  方尖碑,宣礼塔和雄伟的宙宇

  把时间定格了,从缝隙间流露出来的故事

  依然还惊心动魄


  土尔其人,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

  都想征服这片土地,都想在伊斯兰世界

  打进一根楔子,最后都被名叫胜利的开罗

  无声无息的击退,世界上第一座清真寺——

  阿慕尔清真寺,依稀记得人间的恩恩怨怨


  最有发言权的尼罗河选择健忘,两岸的

  水稻,棉花,小麦,椰枣,该绿时尽情绿

  该熟时毫不犹豫的熟,一刻都不耽搁

  从河中缓缓驶过的上世纪的三角白帆船

  只负责供应赏心悦目,苦痛和辉煌

  已被埃及博物馆里年迈的石头说清楚

  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