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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诗评论(四) | 直觉与通感的世界

  吴昕孺 | 声音

  清晨,我听到太阳出来的声音
  像一只小手
  轻轻推开一扇门

  我忽而又听到鸟儿
  展翅的声音
  花儿绽放的声音
  河流拐弯的声音
  尘土奔跑的声音
  还有,一张纸屑从地上
  跳起的声音
  树枝自行折断的声音
  妈妈头顶,头发悄然变白的声音

  傍晚,我听到太阳落下的声音
  像一只小手
  轻轻推开一扇窗
  窗外,是满天星斗
  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直觉与通感的世界:读《声音》

张 战

  这首诗写从清晨到傍晚所听到的“声音”,太阳出来的声音,鸟儿振翅的声音,河流拐弯的声音,大声音和小声音,都是美好的声音。声音还像小手,能把门推开。这种通感的语言修辞,最符合孩子对事物的直觉方式。

  但这首诗里最惊人的句子,听到了“妈妈头顶,头发悄然变白的声音”。其他声音谁都听得到,妈妈头发悄然变白的声音,唯最爱妈妈、最恨时间无情的赤子才听得到。妈妈的白发不是一天变白的。每天一样的笑脸,一样的声音,谁能发现今天的妈妈和昨天的妈妈不一样啊?头顶的白发,一根两根看不见,忽一天,成缕了;又忽一天,成片了。妈妈不一样了!沉重的岁月如同白雪,忽然堆到了妈妈的头顶。这一刻多么令人心惊。为了强化这种心惊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诗人像挤压手风琴的风箱一样,哗——,漫长的时间被他用力挤压至一瞬,视觉通感为听觉。悄然本无声,无声又被听到,看似悖论,却更能凸显诗人的惊恐与痛惜,这里面必有来自诗人内在生命中对情感与时间的深刻体验,诗人在此对孩子们进行了无声的爱的教育。

  所以,人一定要有一颗心啊。没有心的人,听不到妈妈头发悄然变白的声音,那是木头一样的人。可听得到妈妈头发悄然变白声音的人却要哭了。大人听到,也许会忍悲含泪,轻叹一声。如果是小孩子听到了妈妈头发悄然变白的声音,那就要哭。哭这个字,真是痛快淋漓的一个字。不是流泪,是哭,不禁有动作,而且有声音,大声哭,小声哭,躲起来哭,在众人面前号哭,敛地打滚哭,鼻涕眼泪横流哭。哭虽然伤心,可没有心的人,听不到妈妈头发悄然变白的声音的人,更可怜呢。

  昕孺老师有一颗儿童的心,又有一双成人的眼睛,他能将儿童生命的本真与成人深刻的智性内涵化若无痕,融为一体,如他自己所言,他并不在儿童诗里有意俯下身子迁就儿童的理解力。但同时,他又遵循着儿童感知世界的方式,以儿童式的想象、直觉、通感、幻想来选择意象,构建情境,叙述故事,抒发情感。他的儿童诗,是儿童的,又不仅仅是儿童的。

  昕孺老师曾说,他下海失败后靠文学把自己重新组装,破镜得以重圆。我想,他这面重装的圆镜中,有着不可缺失的一块,这就是昕孺老师精神气质里永远葆有的童心与童趣。你读他的儿童诗,看到他少年一样干净灿烂的笑容,就会明白,他永不会将这块镜子丢失。


  作者简介:张战,女,湖南长沙人。从教于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出版有诗集《黑色糖果屋》《陌生人》《写给人类孩子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