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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是对自己精神生活的建构——陈新文访谈录

陈新文近照

  访谈人:刘 羊
  受访人:陈新文
  时 间:2020年11月中下旬

  刘羊:新文师兄好,很高兴读到你的十首诗作,感觉我印象中那个典雅蕴藉的麓山诗人又回来了。这些年你与诗歌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可以这么说吗?

  陈新文:你说的若即若离,比较准确,所谓“即”,是因为出版工作的原因,从来没离开过诗歌,这些年主持出版过许多诗集。比如说海子的诗集,余秀华的第一部诗集,还有《诗苑译林》重装和新版。所谓“离”,是创作上确实少了。

  刘羊:你的诗歌创作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新文:高中时代,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

  刘羊:还记得第一次习诗的经历吗,当时的读者是谁?

  陈新文: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作者即读者。因为不敢示人。

  刘羊:在那个诗歌的黄金时代,谁给了你最直接的影响或鼓励?

  陈新文:语文老师。其实是反激励。在课堂上写,被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发现了。老师亲自折断了我的笔,然后说,我想看见你在大学校园写诗,而不是坐在田埂上写。

  刘羊:作为从高考独木桥走过的我们,能够理解他的用心。这么说,你的诗笔是到了大学才接上的?

  陈新文:也不是。只是课堂上不再写了。


陈新文书法作品

  刘羊:每个人的诗歌生活都有他内在的需求。回过头来看,诗歌对你意味着什么?少年青年时代和现在有何不同?

  陈新文:诗歌其实是一个人对自己精神生活的建构。正如布罗茨基所言,诗的写作是在一种更高力量的驱使下进行的。

  刘羊:请谈谈你大学期间的文学生活。

  陈新文:我上大学的时候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正是文学氛围十分浓厚之时。高考填报湖南师大中文系,原因之一就是班主任说,师大出了很多作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带着一个瑰丽的文学梦迈进校园的。入学的第一个星期,我即在校报发表了一首写老师的诗。题目我至今还记得,叫《今天,我们讲黄河》,诗中写了一个教地理的女老师的美好形象。依稀记得其中几句:“走上讲台/你把中国升起在我们头顶/我看见/黄河从你优美的臂弯里流过/……”最后结尾:“在你幽深美丽的瞳孔/我发现黄河清澈的源头”。这首主题鲜明,切入点也还新颖独特的作品,当即引起了许多高年级诗友的关注,师大朝暾文学社的诗兄们立马招我入社。大学的诗生活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始了。当时一大批极有才华的师兄兼诗兄,比如彭辉武、吴昕孺、熊永祥、聂耀辉、胡绪阳、高宏标等人,整日在一起围着一盘臭干子切磋畅论诗歌,极是痛快。现在除了昕孺兄和宏标兄还在坚持不辍之外,其他人写得确实少了,这其中就包括我自己。
  大学期间,我还是比较勤奋的。《诗刊》、《诗歌报》、《飞天》、《湖南文学》、《理论与创作》(现在改名《创作与评论》)、《湖南日报》等等报刊均有发表。特别是《飞天》杂志的“大学生诗苑”,是我们神往的圣地,上一次刊哪怕是几行,就等于是在江湖上确立了一个“校园诗人”的身份。而我运气不错,竟一次发表了两首。你可想见当时的得意和喜悦。

  刘羊:大学毕业后,你就以文学创作业绩顺利进入了湖南文艺出版社吗?当时还有什么选择

  陈新文:是。但当时的选择确实比较多,机关、企业、学校都可以选择。


陈新文书法作品

  刘羊:当时选择出版社的主要考虑还是因为文学吧!

  陈新文:现在回过头来看,基本上是这样。当年编辑在一个作者心中还是很神圣的。

  刘羊:由创作而转入编辑,这是近代以来众多文人成长的大道。就你而言,编辑工作对你的创作有哪些助益,又有哪些损害?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创作开始让位于编辑工作的?

  陈新文:编辑于我来说,是一个职业跟情怀兼顾的工作。它既是个技术活计,又是个创意行当。当我不断地结识一个个才华横溢的创作者,他们的光芒会把我照亮。其中的一些人,甚至会变成你生命中极其重要和珍贵的朋友。随着编辑工作量日渐增多,创作就不知不觉地少了。

  刘羊:我们知道,湖南文艺出版社有深厚的诗歌出版的传统。远的不说,在我刚刚爱上诗歌的高中年代,弘征先生主编的《青春诗历》曾风靡一时。能否谈谈你经历的诗歌读物出版传播?

  陈新文:正如你所说,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湖南文艺出版社的“诗苑译林”“当代台湾诗萃”和《青春诗历》曾风行一时,当代诗坛的许多写作者莫不受其滋养。1983年到1992年间,十年里陆续出版了五十一种外国诗歌汉译诗集,施蛰存先生称其“发表译诗的数量,已超过了1919至1979年所出译诗的总和”。这套被北岛誉为“汉译诗歌第一丛书”的就是“诗苑译林”。2000年左右,湖南文艺出版社推出了一套“二十世纪末当代中国诗人自选集”,包括王家新、西川、陈东东等人的作品。前不久在广东碰见家新老师,还谈起过他的《游动悬崖》。后来,我主导、策划了一个“诗享计划”,组织了专门的编辑团队。包括三个平行的小系列。它从诗歌阅读的需求出发,分别指向专业写作与研究、诗歌教育和大众欣赏。一是面向诗歌写作者和研究者的新版“诗苑译林”。精选、修订、重组老版内容和增加新的种类,力求填补20世纪下半叶以来在国际诗坛上具有重大影响的大师级诗人的中译本空白,逐步建成一个较为完整又与时俱进的世界诗歌文库。2014年,我们还专门成立了由北岛、田原、刘文飞、陈黎、树才、姚风、高兴等组成的编委会。前不久还一次性推出了七本,包括佩索阿、安德拉德、索德格朗、达菲等人的作品。二是诗歌教育类,出版的《唐诗素描》《宋词素描》《古诗素描》等品种,总销量早已超过一百万册。第三个是面向大众诗歌爱好者欣赏阅读的诗歌类图书。比如我们已出版的海子精品结集《那幸福的闪电》、余秀华的第一本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与中国目前最大的诗歌公众微信号“为你读诗”《为你读诗(礼享版)》等。其中《摇摇晃晃的人间》已发行数十万册。《为你读诗(礼享版)》定价一百多,却销售了近三万册。

  刘羊:1997年11月,在师大黑蚂蚁诗社成立大会上,我们第一次相识。作为资深诗人、出版人,我在你和吴昕孺先生等多位师友身上看到了“文人相亲”的特质。你对此怎么看?请简要谈谈你和文坛师友的交往。

  陈新文:有所谓的文人相轻。“武人”就不相轻么?其他领域也一定有所谓的“※人相轻”,关键是看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我个人职业生涯中遇到的和合作过作家、诗人,基本上都成了我的好朋友和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的美好加持了我的人生。


陈新文书法作品

  刘羊:从个人趣味上说,你最喜欢的古代诗人、现当代诗人有哪些?

  陈新文:古代诗人喜欢陶渊明、李白和苏东坡。现当代诗人喜欢里尔克和聂鲁达。

  刘羊:作为一个资深诗人、出版人,你又是风格卓立的书法家,你是怎么自觉接续这种文人传统的?

  陈新文:个人小爱好,谈不上对中国文人传统的接续。我只是希望枯燥的日常能够稍微充溢一点诗意而已。

  刘羊:李修文的散文对传统戏曲文学的传承,你的诗歌、书法对古典美学的接续,我以为不是简单的趣味爱好。你接手《芙蓉》杂志后,是否在这方面有自己的美学主张?

  陈新文:修文的散文在中国无疑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很好地承接了中国的文章传统,文本的表达方式和内容达到了高度的统一。他在浩荡山河中书写人与美,字里行间中洋溢着一股理想主义的郁勃生机,为这个匮乏的游戏时代创造了寂寞丰沛的气象。
  接手《芙蓉》杂志,其实是一个颇具挑战性的事。而你所说的美学品格则是一个相对严肃和慎重的话题,我只能表达一个愿景——希望能让杂志深入中国文学现场,参与建设当代优质文学生活,逐步形成独具特色的中国当代文学评价体系,同时给中国当代文学呈现一种湖南维度。

  刘羊:谢谢师兄抽空接受访谈!祝福《芙蓉》植根湖湘,香飘四海!


  【来源:二里半诗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