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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由一次次离别和相遇组成,我们不断地和一些人告别,又和另一些人相遇。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以什么方式告别?
在电影《路边野餐》中,导演毕赣选择在隐形时空里,用诗歌和梦境般的影像对生命告白,对过往告别。
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
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
像回到 误解照相术的年代
你摄取我的灵魂
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
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毕赣
在神秘潮湿的贵州山地,大雾弥漫的凯里县城诊所里,有着一位带有神秘感的老医生,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像坏人却时常皱眉的中年男人。陈升(陈永忠 饰)为了母亲的遗愿,坐上火车寻找弟弟抛弃的孩子。
去镇远县城的路上,陈升来到一个叫荡麦的地方,那里的时间不是线性的,人们的生活相互补充和消解。于是,他踏上了一段寻找自我、与过往和解的告别之旅。
闪烁摇晃的灯光,黑暗潮湿的隧道,害怕野人的男孩,下班后会去看流行演出的小镇姑娘,听《小茉莉》会流泪的理发店老板娘。梦境与现实交织,诗句与影像相融。
少年追求姑娘,姑娘说除非你让时间倒流。少年便去画火车,在一节节车厢上画上时钟,当列车飞驰,时间真的开始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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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里、荡麦、镇远,三个地理名词,串起了现在、未来和过去,陈升像一个没有历史的人,留有奇怪的空白和隐晦。别人说到他的从前,都像在说他们自己,当他说到别人的从前,才有点像自己。
毕赣对于时空概念的解释是:“时间就是一只隐形的鸟。”这使我想起近期上映的另一部电影《郊区的鸟》,和《路边野餐》相似,是一部意识流影片。困惑但勇敢的青年和孩子们,都在如诗一般的镜头里创造着梦境和灵动。
孩子问:什么东西最长又最短,最快也最慢,一大块但可以切开,很重要却经常被人忘记。疲于奔波的大人们,没有人愿意思考答案。
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
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
怀着美梦却可以看见
摸索颠倒的一瞬间
所有的怀念隐藏在相似的日子里
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
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表达
这对望的方式
接近古人
接近星空
——毕赣
陈升坐着乡镇乐队的敞篷车上路,配乐《小茉莉》随着山路颠簸声响起。他看见在路边搅拌泥沙的施工队,看见葱茏的树影和悠闲的行人,画面跟着敞篷车一路向前。
这段看似没有太大含义的镜头,却可以勾起人心底里最深的回忆。听着歌,你会想起童年,想起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想起永不再来的过往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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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最经典的莫过于一段42分钟的长镜头。导演以非凡的场面调度,将镜头拟人化,制造出摄影机在主角、配角和作为群众演员的村民间任意游走的效果。
它不按照逻辑跟随任何一个角色,而是任性地选择自己的观察对象。每个人都是故事,连镜头也有了生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诗意,制造出了梦幻和超现实的效果。
毕赣的诗漫溢着黔东南地区的潮热,如一叶叶风扇轻打过观者的脸颊。《路边野餐》不仅利用诗歌抒情,还增强了诗歌的叙事功能,剧情往往由诗歌念白衔接。
毕赣将通过阅读、观影获取的美学经验,与自身的生命经验进行了有机融合。他拍的是他的眼前,他的故土,而非陌生远方。在诗歌里,他构建了自己的影像世界。
命运布光的手
为我支起了四十二架风车
源源不断的自然
宇宙来自于平衡
附近的星球来自于回声
沼泽来自于地面的失眠
褶皱来自于海
冰来自于酒
通往岁月楼层的应急灯
通往我写诗的石缝
一定有人离开了会回来
腾空的竹篮装满爱
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
某个谷底像手一样摊开
——毕赣
当陈升拿出磁带送给妻子准备告别时,同一个画面里,少年取得了姑娘的信任,他们即将开始一段恋情。
生活像一块巨大的荧幕,不断地上演相遇和别离。故事永远在发生,经历会持续重演。
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在路上。“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放下执念,前路即使崎岖也将光明无限。
直面告别,再度启程。像歌里唱得那样:“在曾经同向的航行后,各自曲折,各自寂寞,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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