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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朝有不少名相：张廷玉、鄂尔泰、刘统勋、傅恒、阿桂、和珅、讷亲……讷亲这个名字，大家应该印象不深。可以说，他在乾隆大学士集群中，是最不著名的。但他的出身却是首屈一指，世代显赫，到他这一代，已是四代一等公了。
讷亲的曾祖父额亦都是帮助太祖打天下的五大臣之一，官至左翼总兵官、一等大臣，死后被太宗追封弘毅公、配享太庙。《清史稿》说：“额亦都归太祖最早，巍然元从，战阀亦最多。”太祖对他极为看重，除了将他的部属分为三个世管牛录，安置在镶黄旗、正白旗之下外，还将四公主穆库什嫁给他做如夫人。
额亦都有子十六人，遏必隆最小，为穆库什所生。遏必隆于顺治五年以所袭其兄图尔格二等公爵令并袭一等公，授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加少傅兼太子太傅。顺治驾崩，遏必隆与索尼、鳌拜、苏克萨哈并受遗诏为辅政大臣，康熙特封一等公，加太师。鳌拜擅权，遏必隆明哲保身，被康亲王杰书以十二条罪去职削爵，下狱论死，但康熙帝命他仍以公爵宿卫内廷。他生了两个好女儿，一为康熙宠爱的孝昭仁皇后，一是康熙优待的温僖贵妃。遏必隆病重，康熙亲临府邸慰问。
遏必隆生子七人，早夭两子，三个为一等公。讷亲的父亲尹德，排序第六，初自佐领授侍卫，从康熙征噶尔丹，扈跸宁夏，由都统擢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雍正五年以病休致仕，死后入祀贤良祠，乾隆元年追封一等公。《清史稿》评价：“尹德恭谨诚朴，宿卫十余年，未尝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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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病逝，雍正帝对这个堂表哥的家人还是挺照顾的，马上安排表侄讷亲世袭果毅公爵。对于雍正帝而言，讷亲不但是堂表哥的儿子，而且是他老爸的内侄，双层关系，所以对讷亲特别看重，让他由七八品的笔帖式直接升为从二品散秩大臣，进入中央警卫部队侍卫处，安排在乾清门负责。
乾清门是啥地方？
帝后寝宫及嫔妃、皇子等居住生活区域，内廷后三宫（乾清宫、交太殿、坤宁宫）的正门，连接内廷与外朝往来的第一通道，兼为处理政务的场所，清代“御门听政”、斋戒、请宝接宝等典仪都在这里举行。
四年后，雍正帝将讷亲任命为御前大臣，不久又升为銮仪使。銮仪使是啥官？正二品，中央警卫局副局长，跟内务府总管平级。吴振棫《养吉斋丛录》记载：“国初，銮仪使管卫事。銮仪使、协同管卫事各一人，皆满人。”又是不久，雍正帝调他进军机处当差。
《清史稿·讷亲传》记载：“讷亲贵戚勋旧，少侍禁近，受世宗知，以为可大用。”在八年时间里，讷亲由一个抄抄写写的基层小文秘，青云直上，成为了参与中央机务的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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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帝驾崩，乾隆帝御极，调讷亲为镶白旗都统，兼管内务府事务，授领侍卫内大臣，命协理总理事务，同时兼镶白旗都统。三月后，晋爵一等公。乾隆虽然没有像乃父一样让讷亲连升十多级，但他却给这个远房老表安排了更多的职务。
乾隆画像
乾隆改元，也改任讷亲为镶黄旗都统。第二年正月，迁兵部尚书兼议政大臣，十一月，乾隆帝加强皇权，裁撤总理事务衙门，恢复军机处，同时摒弃宗室王公入值军机、执掌枢要的权力，让讷亲再次入值军机处，成为六大军机大臣中最年轻的一个，排名第三。重设的军机处，省去“办理”二字，成为了清朝军政核心机构。讷亲虽排在少保、保和殿大学士鄂尔泰和张廷玉之后，但是其一等公爵要比鄂尔泰的一等子爵、张廷玉的三等子爵要高出不少。
乾隆三年正月，讷亲奉命管理圆明园和户部三库事务。至乾隆六年，讷亲在朝中的品级未变，但身兼数个要职，加太子太保。直隶总督李卫向乾隆帝报告，河道总督朱藻贪污损公，由讷亲带着刑部尚书孙嘉淦调查，月内破案，得实论罪。讷亲虽无首揆之名，却行首揆之实。这个权力，是乾隆帝短期内累加的。
昭梿《啸亭杂录》卷一记载：“上即位初，以果毅公讷亲为勤慎可托，故厚加信任。讷人亦敏捷，料事每与上合。以清介持躬，人不敢干以私，其门前惟巨獒终日缚扉侧，初无车马之迹。然自恃贵胄，遇事每多溪刻，罔顾大体，故耆宿公卿，多怀隐忌。”讷亲不贪财纳贿，不交结权贵，不与官员私交，终日以巨獒守门，严拒交结送礼。
显贵太早，也惹得同僚们不满。廉正的左都御史刘统勋，于乾隆六年上书：“讷亲职掌太多，任事过锐。”（《清史列传·讷亲传》）乾隆闻言，直接发话：讷亲身为户部尚书，若在本职部门处事推诿，模棱成习惯，那他怎么做得好其他公事呢？如果他擅权营私，朕一定会洞察清楚，断无不去调查而不明真相的道理。但他协调其他事务，也没出现问题。朕经常告诫他要诫勉自满，但经过长期观察，他是“恪遵朕训”。“至于职掌太多，如有可减之处，候朕酌量降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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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亲是乾隆帝裁抑先帝老臣，培植本朝新人中的第一个。乾隆帝在继续让鄂尔泰、张廷玉内斗不休的时机里，使讷亲快速成长，担纲挑大梁。乾隆十年四月，鄂尔泰因久患手足麻木之症病逝，乾隆帝马上安排出任协办大学士不到两月的讷亲接任保和殿大学士。乾隆下令，讷亲为军机处领班，行走列名在张廷玉之前。张廷玉是雍正朝的军机领班，乾隆元年的总理首相，但乾隆先以军机处为前朝败政而裁撤，后来废除总理衙门，重设军机处，对原来两机构人员重新洗牌，将原来首席的张廷玉排到了鄂尔泰之后。乾隆还下旨意：汉人不得任军机领班。鄂尔泰一死，讷亲接任，无论是保和殿还是军机处，讷亲都排在张廷玉之前，同时还兼任吏部尚书，成为名副其实的首辅。
乾隆帝推崇讷亲，让讷亲都不好意思，不敢站在张廷玉前面。乾隆为此明文规定：内阁行走的名单，讷亲放在首位；吏部行走之名，讷亲同张廷玉一起放在前面；军机处奏事，满大臣讷亲居首，汉大臣张廷玉领头。乾隆虽不排斥汉人，但不像其父雍正那般重用汉臣，有着明显的崇满抑汉的态度。讷亲受乾隆殊恩，廷臣无出其右，中外共知。
讷亲上升得快，掌权也多，但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廉正干净的高官。赵翼《檐曝杂记》卷一云：“讷公亲当今上初年，亦最蒙眷遇。然其人虽苛刻，而门庭峻绝。”他奉命巡查地方营伍、勘察河道工程，对于地方官员的谄媚趋奉，一再回避禁止，甚至报告乾隆。作为军政刑赋第一重臣，讷亲分管官员人事、财务预算、工程建设、行政审批、物资采购及主持军政日常事务，但为严防到他府上跑官搞关系等人，特地养了一头巨无霸式狼狗看门。
让讷亲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后，这一条狼狗，被乾隆帝拿来说事，讽刺讷亲形式主义，自欺欺人,最后要了他的命。此为后话。
本文选自《清史不忍细读》，向敬之著，华文出版社2019年10月版。
作者简介：向敬之，独立书评人、明清史学者。曾任出版社、报社文史编辑十多年，书评、随笔散见《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国纪检监察报》《南方都市报》《新民周刊》《上海证券报》等。出版有《细说康熙：王朝纷争六十年》《明史不忍细看》《清史不忍细读》《现场与背后》和三卷本《敬之书话》等。《大清定局》《明清破局》《康熙奇局》《雍正迷局》《极简大明史》《极简大清史》等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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